【吉台murmur】

龜山島
每當蘭陽的孩子搭火車出外
當他從車窗望著你時
總是分不清空氣中的哀愁
到底是你的，或是
他的


龜山島
蘭陽的孩子在外鄉的日子
多夢是他失眠的原因
他夢見濁水溪
他夢見颱風波蜜拉、貝絲
他夢見你---龜山島
外鄉的醫生教他數羊
一隻羊、兩隻羊、三隻羊
四隻濁水溪
五隻颱風
六隻龜山島


龜山島
每當蘭陽的孩子搭火車回來
當他從車窗望見你時
總是分不清空氣中的喜悅
到底是你的，或是



他的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龜山島/黃春明

我試著讓你們明白為什麼我反對北宜直鐵、蜜月灣、還有最近爭議很大的核廢料是否放置在大南澳，無論是還未出外在宜蘭生活的你們、出外後又回鄉打拚的你們、或是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到宜蘭版po旅遊資訊都會被嗆爆的你們。


我每次都覺得回宜蘭就像在渡假，真悲哀，畢竟我的生活隨著升學也到了台北來，可是宜蘭的水、空氣、土壤就是孕育我長大的所有，而這些所有正在逐漸變調。


今年暑假開始之前，大概就累積了十個視窗是在問我：「宜蘭有哪裡好玩啊？」「哪間民宿比較好啊？」「這家店你吃過嗎？」之類的問題，熟一點的朋友我直言不諱：「我是回宜蘭生活的。」「我吃我家住我家啦。」我們總是不明白怎麼觀光工廠、羅東夜市、童玩節好像變成宜蘭的全部，我們的觀光怎麼越來越走鐘，我們怎麼每次回家就會多了許多漂亮的房子正在興建，而這些房子往往只有假日才住人。這對把宜蘭看成家鄉的人很不公平、很多怨氣，我們不僅僅只是單純喜愛這個地方的美、這個地方的純淨、這個地方的人情味，我們也恨這個地方沒有骨氣和勇氣，還那麼多人不懂得拒絕不當的開發，這其中甚至包含我們的父母；我們也恨這個地方的人還不夠聰明，總覺得人潮就是錢潮，忘了我們最純粹的樣子，每當你們稱讚宜蘭好美，我都想問問你們究竟去了哪些地方？每當你們稱讚宜蘭的東西好吃，我都想問問你們是不是只吃了羅東夜市或林場肉羹，而我們，所有曾在地生活的、仍在宜蘭的人們，竟也越來越只懂得這些，跟著一起觀光客化。


來過宜蘭的人，真的踩過宜蘭的土地嗎？
連怕髒怕累如我都曾在奶奶的菜園裡一起採收，不過那也是很小的記憶了，現在的田啊，一片片黃澄澄的稻田啊，中間總是會多了突兀而不禮貌的農舍，正如同新奇而蓬勃的各種景觀餐廳，這不是宜蘭的全貌。

來過宜蘭的人，試著在雨中撐傘騎車或感受過雨的溫度和氣味嗎？
那是我念念不忘的曾經，串起了好多回憶，考差了淋雨回家、雨中的運動會、夜讀晚趕火車的奔馳、上課日颱風天雨卻淹到了小腿肚，所以學長姊常告誡學弟妹上課什麼都不用帶，就是必須帶拖鞋。

來過宜蘭的人，你們知道羅東在哪、宜蘭在哪，但你們知道宜蘭跟羅東中間有五結，五結中間又包含二三四結可是一結不知道去哪了嗎？你們知道頂埔有魚塭可以釣魚嗎？你們知道去五峰旗我們都不是去吃香腸跟觀賞瀑布嗎？以前都是直接跳下去玩水的啊，你們知道傳藝中心真的是校外教學最不想去的地方嗎？無尾港還好一點。

來過宜蘭的人，你怎麼看宜蘭？

來過宜蘭的人，你真的愛宜蘭嗎？

大部分開發的理由都是促進觀光發展，可是啊，來過宜蘭的人，我們和你們一樣喜歡這個地方，可是我們不希望他變成別的樣子，每個城市都應該保有自己生活的樣態，那就是她最美的樣子，你們也應該用更真實的方式去看看她，絕不是塞車、美食、觀光工廠堆砌起來的觀光，觀光不僅僅只是「量」，更是「質」，宜蘭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遊客，而是用心成長的觀光業及觀光業者，觀光工廠及博物館、農場固然有其教育意義，但它沒有記憶，它和宜蘭之間的連結是什麼？隨便擺到台北花蓮台東都可以稱作是在地特色？都可以稱作是在地的觀光工廠？不是要廢除，可是他們自身必須意識到自己在哪裡，並且過多而沒有管制的參觀者，導致展場內的喧譁、騷動，大家要的只是試吃和手作DIY的話，那我再問一次，這個工廠或這個博物館在哪裡，有何不同？


還在宜蘭生活的時候（十八歲以前），因為還小吧，從網友口中聽見王品和五十嵐完全羨慕不已，覺得宜蘭都沒有什麼好東西，很俗、很落後，吃什麼肉羹吃什麼紅豆餅為什麼飲料都只有T霸的酸辣湯為什麼牛排都長得那麼不精緻，然後T霸就消失了，當然不是因為我啦我沒那麼大戶，但就是生活的人總會有的迷思吧，別人的月亮比較圓。出來念書之後才發現根本走五十步就會有五十嵐，王品就……那樣，我至今不懂它那麼強調服務、工讀生要做的事那麼多，怎麼工讀生的薪資沒高基本工資多少，扯遠了，出來念書之後才知道珍惜五十元就能四菜一排骨（或雞腿）的二結的好吃便當（拜託你們不要去）、跳上火車就有一片海，或騎機車咻一下就到的五結海邊（我很慶幸它現在還沒什麼人知道）。
難吃的東西被消滅了、礁溪蔥油餅留下來了，我想說的是，當觀光逐漸變成生活，當單一逐漸取代多元，那麼羅東夜市也只能逐漸變成加盟夜市，宜蘭也只會逐漸被所有的觀光工廠佔領，大家來宜蘭只是集點戳戳樂，美景青山綠海？路過順便看看而已。
當然，我希望北門綠豆沙、宜大紅豆餅越開越多間最後佔領全台，這樣我就不用排隊了（是嗎？）


我總是劃分你們我們，看了有些難過，且所有括號裡面的話都好自私，但只要你也和這些我們一樣愛著宜蘭，願意用她適合的方式去開發她、去愛她，她也會把你當成我們，可是啊就算你是在地人，你只覺得炒房萬歲、只覺得開發萬歲、只覺得…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覺得才會被她劃分為你們，但大概就是和前者完全相反的情況吧，我只是想說，政策面的東西我們絕對有支持或反對的話語權，往往只是有共識或者有勇氣站出來反對的人還不夠多，而更重要的是，我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學習怎麼用一片土地要的方式愛她，無論是宜蘭、或者台灣。


【後記】
有人問我：那你又怎麼知道宜蘭想要的樣子是什麼呢？
我的確不知道。可是宜蘭她難道本就有雪隧、本就有我們嗎？我們你們不過都是來來去去的浮雲，百年即逝，我們利用土地在此孕育下一代、鑄造屬於自己的美好記憶，可是我們不能總是貪心、總是瞻前不顧後、總是方便最好，我們破壞了最最原始的土地換取人類的方便生存，然而她本就不是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，開發必須有條底線而非無窮無盡和帶來不可挽回的衝擊。